对着屏幕大喊不会改变任何事情，11月依然没有遇见仿生人
2019 年 11 月，《银翼杀手》片头提示观众的月份已经过了大半了。这大半个月以来我打量着遇到的每一个人，期待遇到人群中那一个仿生人。茫茫人海中，有你有我，仿生人还活在菲利普·迪克的世界里。
电影《银翼杀手》截图
念中学的时候，有两件事情让我对时间的理解中落下了两个锚。
第一件是 2001 年申奥成功，之后伴随着各式各样的奥运主题征文，我的学生时代都是以还有多少年北京奥运，或是北京奥运已经过去了几年来计算。在 2018 年 8 月大家凝胶般的“奥运·十年”回忆中，我突然意识到 2019 年 11 月不远了——中学时候看《银翼杀手》时开篇字幕“ 2019 年 11 月，洛杉矶 ”的时代终于要到了。
2016 年的夏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行驶在夜晚黄色灯光下的高速路上，远处有一个蓝色的霓虹灯牌：
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Cows?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奶牛吗？）
陈抱阳个展 展览现场图
醒来之后，我搜索了这几个词，意外地发现这与《银翼杀手》(Blade Runner) 菲利普·迪克原著只有一词之差。
《银翼杀手》改编自《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60 年代末，美国社会正在经历一场意义深远的民权运动，迪克在 1968 年出版《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人与仿生人之争，不就是白人与黑人吗？共情测试不过是人对自己种族的认同罢了。
我觉得最好的科幻，便是用对未来畅想的口吻谈论当下的种种。我们在模拟的情景里，训练自己的想象力。在想象的世界里学习，在刺激下建立起自我意识。
事实上，迪克的小说每一次再版都会把故事发生的事件往后写一些。电影则把时间进一步延后到了 2019 年 11 月。
对于 1982 年的人们来说，37 年之后总该有仿生人了吧。
人们对于未来的畅想，总是在激进与保守中寻找平衡，但是仿佛我们总是让自己失望了。
电影《银翼杀手2049》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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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与贩卖“波将金村”的怀疑
＊波将金村（英语：Potemkinvillage，德语：PotemkinschesDorf）。在汉语辞书中，该词被解释为“弄虚作假、装潢门面的代名词”。波将金村系出自俄罗斯历史的一个典故。俄罗斯帝国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情夫波将金，官至陆军元帅、俄军总指挥。波将金为了使女皇对他领地的富足有个良好印象,不惜工本,在“今上”必经的路旁建起一批豪华的假村庄。于是,波将金村成了一个世界闻名的、做表面文章和弄虚作假的代号。常用来嘲弄那些看上去崇高堂皇实际上却空洞无物的事物。(名词解释来源于百度词条)
“没有明确的结论：
吸烟是不是有害健康...
地球是不是在变暖...
畜牧业会气候变化的影响...”
“对着屏幕大喊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他们又不能听到你。”
数字资本主义？跨国公司主义？
2016美国总统大选，图片来源于网络
从猫狗之争，到 2016 年美国总统大选，我们都住在互联网的泡泡里。
在线社交平台，让人们更容易通过提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意见来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这种稳定的巩固过程使我们自以为是，变得不宽容，并且最终在我们面临相反立场时生气。
基于此，当科技公司遇上了大众媒介，事情变得更错综复杂。每一个科技行业的突破都被当作“史无前例的将会改变我们的生活”暴跌—— Google & Apple 口中的 AR ; 游戏行业与 HTC Vive 所鼓吹的 VR ; 微软的 MR。
ingress ，AR技术概念图
这些科技公司不断地告诉我们，此刻的突破是史无前例的。这一次， 下一次，再下一次...... 天然的，我们努力尝试用日常经验把迷雾中的未知逐步固化，但实质上只是钻进了自己吹起来的一个泡泡—— 一叶障目与自圆其说的解读。
我更感兴趣，人们是如何通过一层一层的滤网感受到这种 “郁金香的狂热”。
＊郁金香狂热（荷兰文：Tulpenmanie）又称郁金香泡沫（Tulip Bubble）郁金香热潮、郁金香效应、荷兰郁金香狂热(Dutch Tulip Mania)。1637年发生在荷兰，是世界上最早的泡沫经济事件。当时由鄂图曼土耳其引进的郁金香球根异常地吸引人，引起大众抢购，导致价格疯狂飙高，在泡沫化过后，价格仅剩下泡沫时的百分之一，让荷兰各大都市陷入混乱。这个事件和英国的南海泡沫事件以及法国的密西西比公司并称为近代欧洲三大泡沫事件。
从 1982 年 - 2019 年，大多数的我们依然驾驶着在地面上挪动，4 个橡胶轮胎烧油的汽车。
当然，2019 年，三位科学家因为对“锂电池发展做出卓越贡献”而三分诺贝尓化学奖，只不过上海城外的特斯拉电池厂还没有正式投产。
1970 年，自惠廷厄姆提出锂离子电池至今，电池变轻了，可使用的电量变多了，但是看一看元素周期表就会发现最理想状态下的锂离子聚合物电池也只会比现在相同电量下轻一半，也就是说，你的无人机至多还可以多飞一倍的时间。
当然极限在天空，我们可以进一步稳定 NASA 曾用作火箭燃料的锂-氟化合物（NASA因其过于不稳定放弃了研究），只不过那样的极限也只是变为1/10 的重量。
＊“锂电池作为轻便，可充电和强大的电池，如今得到广泛使用，尤其在电话，电脑和电动汽车领域，它还能显著保存太阳能和风能，这将帮助人类开启摆脱石能源的社会”。致辞里还回顾了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石油危机，这也曾是锂电池发展的初始阶段。本次获奖的三人在锂电池发展中做了巨大贡献，其中“惠庭汉姆对超导和富含能量的钴酸锂进行研究，发现这种材料适合做阴极材料”，古德纳夫“让这种电池的性能潜力翻倍”，而吉野彰则“通过去除金属锂，让锂电池变得更加安全”。
与此同时，我们在变得迟缓。
与 70 年代相比，如今为维持摩尔定律需投入 17-18 倍的研究人力、物力、财力。
我们在新闻里读到，人们不断地研制出新药治愈不同的疾病，但是与 70 年代相比在投入 16 倍的研究力量之后，我们对新药物结构的研发效率却降为不足 1/4。
这是因为那些容易摘的苹果，容易获得的成果都已经被摘完了吗？还是学科细分使得获得知识收益的成本变高了呢？
未来学家 Ray Kurzweil 预言，2029 年，我们会有一个和受过一般教育的人类同等水平的 AI。
还有 10 年，听起来比 37 年短多了。所以在 40 岁之前，我可能等不到仿生人，但是可以等到一个还不错的 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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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可以有创造力吗？
我在一个学术会议上听一位报告人说过：“如果AI要杀死我，那我要先杀死 AI。”
我觉得，这是一种闭关锁国式的恐惧。大概在 AI 杀死人类之前，我们先被不断攀高的气温热晕，在海平面上升之后像北极熊一样找不到陆地力竭而死，或许正确的“黑客帝国”叙事应该是蟑螂大战 AI 吧。
那么 AI 可以有创造力吗？
从深蓝（Deep Blue），到阿法狗（AlphaGo）是在明盘信息下，穷举计算到机器学习的发展，而到 2019 年 8 月在 IJCAI 大放异彩的扑克 AI 及世界人工智能大会上发表的麻将人工智能 Suphx ，则是非对称信息下人工智能的发展。
但是，这是在有明确输赢规律的游戏框架下人工智能的表现，而为创造力及想象力我们需要另辟蹊径。
在阿法狗与李世石的对弈中，有两步是值得我们关注的。
第一盘的第 37 手让观众及李世石倍感意外，阿法狗后台显示其为人类棋手万分之一概率以下也不会走的一步棋——这是跳出人类棋谱套路的一步。
第四盘的 78 手，李世石采用类似的策略，下了一步人类对弈中鲜见的棋，而后阿法狗连续出现不理想的棋路，最终，这也是人类棋手公开对阵阿法狗中唯一的胜局。
在柯洁三局败北悲痛之余，围棋界也发现了阿法狗在三三布局中与众不同之处。在阿法狗与李世石对局中的两手棋，以及与柯洁的三三布局中，阿法狗表现出的是激发及辅助人类创造力的能力。
我们正处于人工智能可辅助人类进行创造的阶段，但是这距离可称为具有创造力还有多远的距离？
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不妨回到 1911 年的维也纳金色大厅。
由勋伯格指挥在当时颇受争议的音乐会，对传统的调性音乐提出了挑战，动摇了西方传统经典音乐美学体系的基础。从音乐的发展看，勋伯格的 1911 音乐会为观众提供了音乐美学体验新的可能性，虽然这种可能性在当时不被采纳，但是其影响便是创造力的体现。
目前人工智能的发展，还尚未为人类提供新美学体验，或许还尚未被人们所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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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Roy
《银翼杀手》中被哈里森·福特扮演的人类赏金猎人追杀的仿生人 Roy 在临死前做过一段被成为科幻电影里最重要的独白。
Roy 的扮演者 Rutger Hauer 在表演中把台词略作修改，即兴的加入 “[...]tears in rain, time to die”, 使得在他身上仿生人的复制性和人性得到了统一。
今年 7 月，Hauer 离世，如果说雨中的泪水是不可分辨的，那么人何为人？
这个世纪只剩下 1 个半月啦。
用已经在聚光灯下被谈论了一年的 Deepfake，我把影片中“雨中泪”独白部分 Roy 的脸换成了今年已年过花甲哈里森·福特的脸。
年老的福特对着 37 年前的福特说出，“这些瞬间如雨中泪般都会消逝在时间里”，如果Deckard（福特扮演的赏金猎人角色）在他者里看不到自己，那么他可以在自己身上找到自己吗？如果在我们在面对非人他者里看不见自己，那么我们是仿生人吗？
陈抱阳个展《迷宫》现场图
＊延伸阅读
＊作者_陈抱阳
陈抱阳是一位工作在科技与艺术之间的创作者。他分别于哥伦比亚大学与纽约视觉艺术学院获双硕士学位。他的艺术创作来源于，他对于科技不仅仅是一种创作手段的思考——科技如今之于艺术家更像是作者。他经常对现有科技进行修改，不将它们置于产品经理预设的应用场景里，而是将其与自己的创作思维结合。他对于“作为作者的科技”有写作与研究。通过对科技本体论的研究，探寻科技与艺术家及大众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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